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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:沈眸一眼見先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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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站在梨樹下的君夫人眉頭已經攏起,雪白微粉的花瓣堆疊在她的肩頭,欲墜似墜,如履薄冰。揮落肩頭得花瓣,從容走入涼亭。舉止優雅端方,步子不深不淺,直成一線。

“昨日曾遺留一題,以梨為詩,不知諸位小娘子可都有作成。”

“君夫人,清容已經寫完,您請看。”陳清容緩緩起身,杏眸明亮。塗著嫣紅丹寇的手指捧著雪白的宣紙上前,步履從容,顯然是對著自己的詩詞極為自信。

“不錯,二姑娘的詩詞是日益精進,然而這滿地二字,二姑娘還尚需斟酌,方得其詩詞之精妙。”

君夫人認真品鑒了一番,才將宣紙還遞回去,口中分析點評,眉宇嚴厲不減風儀。

“謝,夫人。”陳清容一貫優雅含笑的唇角有一刻僵硬,顯然是對君夫人的評語不甚滿意。

君夫人果然一如既往的犀利,不給任何人留面子。陳清熙眼中閃過一絲輕笑,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宣紙,心中略顯惋惜。雖然她也日夜苦讀,尤其父親最喜詩詞格為用心,卻也沒陳清容隨筆摘來的有靈氣。

“尚可,此一句落盡梨花日又西很有意境,以景寄情,卻也無太出彩的地方,四姑娘還需多作練習。”

“五姑娘?”

“夫人,我,我這還沒寫完,可否稍緩片刻。”五姑娘露齒一笑,面上焦急而討好,不待君夫人回應,抓起毛筆,就在滿是字跡的紙上塗寫著什麽。

柳姨娘出身鄉野,自然不懂得什麽詩詞歌賦,也不曾叮囑過陳清露半分。五姑娘肖象其母,沒有遺傳到父親半分風花雪月般的才情,所以每次吟詩鬥酒五姑娘輸得最慘,著實可笑的很。

陳霜晚抿唇而笑,或許這便是每次陳清露找茬,陳霜晚都能容忍的原因吧。畢竟用唇舌碾壓一個本就蠢笨的人也沒啥成就感。

君夫無奈搖了搖頭。“晚娘子。”

“君夫人,晚兒也有?”陳霜晚愕然,怎麽她也要寫,她不是沒上課嗎?

“當然,這滿園梨杏開的正美,晚娘子莫要辜負這春光。半刻鐘後,與五姑娘一同交上來。”君夫人說完,自有丫鬟燃香計時。

陳霜晚無奈勾唇,看來這不寫還真是不成了。眺目望去,正巧有春風吹過,那雪白的花瓣便沙沙的落下,打在屋檐,婉轉飛入巷角,鋪在深色的泥土上,陣陣幽香撲鼻。落花護泥,那般淒美與壯闊。

此時五姑娘已經落筆寫完,見此情景,嘲笑道:“大姐還在想,那滿地的落花就算被你都給數了一遍,估計也作不出像二姐這般優美動人的詩句。所以大姐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,傷神傷身了呢!。”

一側的二姑娘依舊含笑的提筆落字,動作優雅閑適。那種淡看閑庭落花般的笑意,宛若仕女圖般優雅動人。

永襄侯府的大小姐,家中唯一的嫡女,對於她們這些出身低微的庶女來說,誰不嫉妒,誰不想踩上兩腳。

只不過,有些人是做在明面上,口角之爭。而有些人,卻在溫柔軟語,淺笑含情時,狠狠的將所有的東西都搶走。

“五姑娘寫完了,便呈上來。”君夫人眉黛微皺,沒想這五姑娘這般不懂事,她尚在此處,依然不減小女兒間的嫉妒心思。

“是,夫人。”五姑娘小臉瞬間癟了,慢慢吞的將宣紙交了上去。

“五姑娘,可曾用心?”君夫人無言的看著滿是墨跡的宣紙,亂糟糟的幾行大字,字醜不說,竟完全不通其意。

五姑娘忙不疊的點頭,杏眼濕漉漉的乞求的君夫人,力求讓她能看到自己的用心。“用了,用了。露兒想了好久,比真金還真。”

“朽木!朽木!”君夫人無奈的撫額,朽木不可雕也。

此時陳霜晚心神一動,研墨執筆,寫下那般決絕的詩句。

“罷了,去將女誡抄寫三遍,不通詩詞,多讀女誡明理也可。”

陳清露捧著宣紙默默的走了回去,小臉泫然欲泣,緊皺巴巴的。

“夫人。”陳霜晚低著眉眼將宣紙遞了過去,讓一直註意她的君夫人眉頭攏起。今日的晚娘子似乎格外的沈默,更細心的發現那宣紙的邊角也被她捏發皺。

宣紙中心,墨黑的小楷高逸清婉,流暢瘦潔,沒有任何的塗鴉和修改,只寫著簡簡單單的兩行詩句。

落盡梨花,蕩盡杏花,春也是傷心。

別離枝丫,飛葬人家,再也不相親。

君夫人黛眉微彎,眼中探思,此句顯然是隨心所作。但正因為隨心所做,卻也讓君夫人不好評說。

“晚娘子,詩詞舒性,通則雅意,然若人讓別人自詩詞中輕易探知你的心思,這便不好了。”

“晚兒明白,只是以此詞明志罷了!”

“嗯,下去看書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故作玄虛,明明寫得一點都不好,夫人偏心。”五姑娘陡然急喝一聲,圓圓的杏眸滿是淚水和怒色,小胸脯不停的欺負著,顯然是氣極了。

“你們都只會怪我,怪我不好,明明是你們偏心。就因為她是嫡女,我是庶女,就活該被她壓著一頭嗎?她母親不過是一個商賈之女,哪裏有資格當侯府夫人,她又哪裏有資格當侯府嫡女。”

“五妹妹,慎言!”陳清容一驚,連忙斥責。

看著陳清露指責憤怒的目光,陳清熙默默垂眸。就因為是庶女,可不就天生就低了一頭,五妹妹竟然這些都沒看清,著實有些可笑了。

“大姐,你說,是不是這樣,是不是因為我是庶女,就活該被你壓了一頭。”陳清露句句逼迫,兩步沖到陳霜晚身前,憤恨質問著。

“五妹妹,你是這樣想的。”陳霜晚低喃一聲,心中陣疼。為何繼父親之後,連她的姐妹也來逼迫與她。明明她已經處處忍讓,從不在意嫡庶之分,五妹妹竟恨她至此。那二妹妹和四妹妹呢,是不是也是如此!

陳霜晚很生氣,傷心而又絕望的憤怒,怒眼對上陳清露的雙眸,還未來的及說些什麽,身體瞬間脫離了陳霜晚的掌控。

又來了,陳霜晚牙齦緊張咬合在一起,努力不去害怕,反而用力瞪視著眼前閃過的一道道影像,像是要以自己兇惡的神態將那些鬼魅全部都瞪走。

靜,仿若萬物就此沈寂;黑,黑夜的魔爪已經將蒼穹染成墨水。

自從失去那日記憶之後,後來她只要看見某些特定的人,便會有一瞬間進入喪失對身體的控制,身不能動,口不能言的狀態。

須臾,眼前驟亮,一道道鮮活的人影出現,四周景色驟變,仿若有人將她突然塞到另一個空間之中。

出現的是熟悉的來儀廳,廳內氣氛喧囂,站著許多華衣的婦人,婦人們面上都帶著笑意,手中捧著禮品,沖著楠木椅上的祖母說著賀壽的美詞佳句。

忽然一聲軟糯的尖叫突然蓋過滿堂喜氣,只見陳清露滿面驚恐的瞪著手中的已經被翻開的書籍,神色詭異恐懼,仿佛那書籍中有什麽妖魔鬼怪欲要擇人而噬。

“祖母,佛祖發怒了,好恐怖,大姐姐獻上的經書有血字......”五姑娘神情很是怪異,隨後身體軟綿,竟是嚇昏了過去。

那些突然出現影像,正在有序不亂的演繹,仿若是一個片段,又似乎是一個需要銘記的時刻。

須臾,影像淡去,無感回歸,就這樣,被強迫,被控制,看完眼前流走而過的畫面。

然而那本經書中的血字還充斥在陳霜晚的眼前。流暢瘦潔的簪花小字,別具一格的風雅,赫然是陳霜晚辛苦練就的簪花小楷。那本經書,正是她一筆一劃書寫而成,給祖母獻壽之禮。

瞳孔前白光蔓延,陳霜晚緊握成拳的掌心已經布滿濕膩冰涼的汗水。在對上陳清露嫉妒的雙眸,幹澀的眼睛快速眨了又眨,陳霜晚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,呼吸驟急起來。

諸天神佛保佑,幸好,她挺過去了,她又出來了,沒有什麽妖魔鬼怪占去身體。

“嫡女本就被庶女尊貴,五妹妹,要怪就怪你為何投了柳姨娘的肚子。”陳霜晚心中驚懼,見陳清露憎惡的目光,口不擇言的反擊。語罷,亦不願再留,匆匆對君夫人告了罪,轉身離去。

“嗚嗚,二姐姐,你看大姐姐竟然這樣說!”

君如人征楞,看著這狼藉的場景,心中暗嘆,侯府的女兒都大了,此處已成是之地。罷了!罷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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